污染

北京蓝天日记

中国首都北京过去一周里极为难耐——污染严重,空气质量岌岌可危。一年时间里,这座城市能看见多少个空气质量还不错的天儿呢?陈子凡对话两位普通市民,他们为我们呈现了最直观的视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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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北京年轻人用一年时间,踏遍大街小巷,每天为北京的天空拍一张照片,集成《北京蓝天视觉日记》。根据他们的照片记录,从2009年5月31日到2010年6月1日,北京一共有180个蓝天,比环保部门公布的数据少100多天。北京市民由此质疑官方数据的真实性,认为自己“被蓝天”。

北京环保局紧急辩解说,他们统计的“蓝天”是“空气质量达标天”。通过每天对可吸入颗粒物、二氧化硫、二氧化氮等多项污染物监测,空气污染指数在100以下的,就被称为“蓝天”。所以即便在一些雨雪天或阴天,只要空气质量达标,也算是“蓝天”。

“我们的初衷并不是刻意跟官方数字较劲,而是想让更多的人注意到北京的蓝天,试着爱护它。”北京女孩卢为薇说。

数据对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们有多大意义?“每天早晨起床的心情好不好,不是取决于从报纸上看到今天是‘空气达标日’。而是推开门,看到真正清澈的蓝天白云。拍一张蓝天的照片,比什么数据都有说服力。”卢为薇和摄影师范涛决定亲力亲为,如实记录北京的蓝天。

《蓝天视觉日记》每张照片里都有一个北京的路牌,涵盖了从东直门到豆瓣胡同,从北土城西路到水锥子中街等大大小小的街道。当天空是灰色时,他们只拍路牌。当天空是蓝色时,他们会请一位路人戴上一副滑稽的墨镜出镜。拍摄使用传统的胶片相机,并开启了印日期的功能,以此表达照片的延续性。

范涛告诉“中外对话”: “戴墨镜表示当天晴空万里。墨镜是特意定制的,圆形的镜片富有东方特色,而水银做的镜面加强了反光,可以反射出艳阳高照的大蓝天。”

卢为薇在别人眼里似乎有些离经叛道 –旅居欧洲和美国,在世界银行总部从事开发性金融工作。后来由于兴趣所致,放弃令人羡慕的工作只身去意大利学习设计。2004年回到北京。范涛则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是一位职业自由摄影师,擅长建筑与空间摄影,并进行观念摄影的艺术创作。他和同样出生在北京的卢为薇都很怀念小时骑车上下学的日子。“那时的北京天空很蓝,空气很干净。”

“有一些关于环境的照片过于血腥、暴力,令人沮丧,反而产生抵触情绪。”范涛说。“在一个蓝天白云的日子,拍张照片,我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普通人都参与进来,关注这个城市的天空。做些顺手而为的小事,环保并非一定要轰轰烈烈地付出沉重代价。”范涛说。他们说,现在很多人做环保,都是兴师动众的感觉。他们想用特别普通的方式来做。用淘汰的照相机做这件事,也是变废为宝,就是环保。拍环保不需要多么昂贵的器材。

每天去不同的地方,找陌生人出镜当模特,一年365天从未间断。卢为薇和范涛有两套相机,两副墨镜,每人固定一段时间,轮流拍摄。拍摄有很强的计划性,尽量捕捉不同的地点。

照片中的人形色各异,有老头、老太太,也有十几岁的小女孩;既有农民工也有外企白领。“北京是个大熔炉,我们尽量选择不同的人出镜,表达这个城市的多元性和国际化。”范涛说。

刚开始拍摄时,需要打破自己心里的恐惧,勇敢地停下陌生人的脚步,说服他们出镜。顺利时20分钟就拍好了,不过有时在太阳底下站一个小时,也找不到愿意出镜的人。有些看起来很时尚的人,“你觉得他一定是有环保理念的人,我们费尽口舌地讲解一番,以为他肯定会支持的,结果他说,我不愿意。我说,真的只需要2分钟。那人说2分钟都不行!连一个理由都不给。我觉得不被信任很受打击。”卢为薇说。

CBD商业区的白领们行色匆匆,戒心很重,经常不给理由地拒绝。国贸桥是范涛的“梦魇”,在那里特别难找到愿意合作的人。国贸位于北京的中心商务区。卢为薇有些说:“那一带集中了许多社会精英,很多关于环保的决策权,恰恰掌握在这些人手里。也许是生活压力所迫,很多人都只愿意低头赶路,不肯抬头看天!”

在这一年的拍摄里,有个现象出乎他们的意料—-回应最积极的不是时尚白领,而是老年人和小孩子。“大爷大妈们普遍很热情,不仅乐于帮我们出镜,还时常对我们嘘寒问暖。”有一次,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给他拍完照片,他说:“姐姐,祝你成功。”卢为薇特别感动。范涛拍过一个老大爷,是一个退休工程师,范涛刚解释完要做的事情,那位老大爷就说:“只要是环保,我就支持。”这是对他们的极大鼓励。

他们会陆续把365张图片全部放出来,希望做一个展览,让参观的人自己数一遍。范涛说:“我数的‘蓝天’是180个,可能有的人数出来185个,有人数出200个。每个人对‘蓝天’的感受不一样。我们希望每个人做自己的判断。这个十分有趣,让更多人参与起来。我们的初衷就是分享,在分享过程中引导人们的行为。”

陈子凡,北京记者。

首页图片为东直门地铁站外的一名环卫工人。照片由卢为薇、范涛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