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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当海洋空空如也

无休无止的过度捕捞会在几十年内将海洋洗劫一空。亚历克斯•兰顿评论说,从马克•科尔兰斯基的《最后的渔业传说》和塔拉斯•格勒斯克的《底栖者》这两本新书里,我们看不到任何怀抱希望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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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渔业传说:大西洋的命运和消失的渔业
作者:马克·科尔兰斯基
乔纳森·凯普出版社2008年版

底栖者:盘中之鱼如何毁灭地球
作者:塔拉斯·格勒斯克
麦克米兰出版公司2008年版

 

在关于人类如何破坏世界的文献中(我们姑且称其为启示性研究),过度捕捞是一个古老的主题。比渔业资源的衰退更早让人们忧虑的只有天气,而关于商业捕鱼争论的术语长期以来几乎都没有什么变化。1376年,康沃尔渔民向英国国会递交请愿书,要求禁止“wondrychoum”,就是桁拖网的早期雏形,从当时到现在,这种捕捞方式都是依靠一根沉重横梁将一张大网拉过水面或沿着海底拖行。康沃尔人抱怨说这种方式将所有鱼儿毫无区分地一网打尽,请求国会加大网眼的尺寸。

三个世纪后,苏格兰采用多钩长线方式捕鱼的渔民们请求查尔斯一世保护他们免受“一种名为trawle的网具对鱼类造成的巨大破坏”。1883年,由达尔豪西伯爵任主席的一个皇家委员会宣布:由于新的蒸汽船只牵引的拖网捕捞,北海已经“空”了。后继的委员会在1902年和1904年也得到了同样的结论,然而他们没有看到任何改变。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人类拥有的技术足以把所有鱼类捕光吃净,而且我们当时也确确实实在这样做。最大量也最古老的渔业资源,即纽芬兰沿岸数量惊人的鳕鱼群,欧洲的船队捕捞了至少500年,它终于在1992年宣告枯竭,而且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根据一份十分可靠的报告,世界上的大型鱼类资源已经减少了90%。2006年的《科学》杂志上发表了另一种争议性更强的观点,称到2048年世界上的可供商业开发的野生渔业资源将消耗殆尽。

这种挥霍方式似乎愚蠢得过头了,以至于你不得不向科学家求证其正确性。“海洋里没有什么是确定的,”马克·科尔兰斯基在《最后的渔业传说》中写道。“被认为数量丰富的鱼类突然踪影全无,而被认为灭绝了的鱼类又发现了活体……但是,海洋中有一件大事正在发生,这就是地球自然规律的巨大改变。”

即使你不相信渔业资源衰减的数字,只要跟着世界上最大的捕捞船队去看一看,就知道大事真的正在发生。科尔兰斯基说,1950年,有90%的商业捕鱼量都来自北半球。“今天,秘鲁已经成为全世界产量最大的渔场之一,欧盟的船只离开自身资源枯竭的海域,远渡重洋到非洲沿海作业,他们只用了一点少得可怜的报酬就掠夺了非洲国家有限的渔业资源。”

科尔兰斯基是一位美国人,擅长描写引人入胜的社会史,中心就是人类生活的必需品,他已经出色的完成了几本关于鳕鱼、蚝和盐的书籍。但是我不确定他是否擅长这类启示录性的作品,因为这类文体喜欢惊人之语和大块的比喻。比如,加拿大作家塔拉斯·格勒斯克在《底栖者:盘中之鱼如何毁灭地球》一书的结论中说道:“在针对鱼儿的单边军备竞赛中,我们已经用上了中子弹——能够让海底变得一片荒芜的底拖网,长达几十英里的长线多钩,足以轻易抓住半打特拉法加级的核潜艇的大型围网。”他说,我们不仅在继续提供补贴来建造新的船只、配备雷达和声纳装置,以把最后的鱼群从藏身之处赶出来,甚至每年还要付给富裕的西部渔民170亿英镑(约350亿美元)让他们不要去捕鱼。

这实在很糟糕,格勒斯克在书中用激情澎湃的文字和在全球各地的切身体验来描述这一点。一时间,我们会置身法国马赛,担忧着法式海鲜什烩中至关重要的原料——石鲉鲉鱼的一种)是否将要消失(答案是还没有);下一刻我们又到了孟加拉国,计算着进入养殖黑虎虾中的催长素、杀虫剂和抗生素的数量。

到2010年,我们所食用的一半海产品将来自养殖。但水产养殖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这个产业丑陋、肮脏而浪费。格勒斯克纪录了那些优质鱼类(如秘鲁鯷鱼、沙瑙鱼、沙丁鱼蓝鳕)的减少,我们疯狂地捕捞它们,当作人工养殖鲑鱼的饲料。要知道,每生产一公斤软塌塌、人工上色的养殖鲑鱼,就要消耗3.9公斤此类野生海鱼。那些逃出养殖箱的鲑鱼(毕竟这种鱼的基因决定了它们洄游数千英里的天性)会把海虱和其它疾病感染给野生鲑鱼。现在,北大西洋的野生鲑鱼商业捕捞已经彻底消亡,而北海的鲱鱼——世界上最美味的远洋鱼类——资源也已经在20世纪70年代耗尽,这不是因为我们吃的熏鱼太多了,而是因为养猪业的需求。

我们怎样才能逃脱这场渔业上的末日审判呢?针对这个问题,过去五年中总共有六本书出版,上述两本书是最新的。这六本书中的第一本是查尔斯·克洛弗的《线的末端》(艾伯里出版社2005年版),现在正被拍成一部投资巨大的纪录片。然而我们一直没有看到任何政府付诸行动的征兆。实际上,渔业问题清楚地暴露了政府和产业界在处理潜在灾难性问题上的结构性失灵,即使危机已经迫在眉睫。如果有谁还还对气候变化决定性行动抱有希望,真的应该牢记这一点。

海洋生物学家卡鲁姆·罗伯茨对过度捕捞进行了审慎而有意义的研究,结果反映在《海洋的非自然历史》一书中(盖亚图书公司,2007年版)。他指出,在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政府和国际团体一直忽视和鱼类资源枯竭相关的科学。近来,政府许可的捕捞配额往往高出科学家建议数量15%到30%。我们总是对渔业和渔民充满一种浪漫的感觉,然而恰恰相反,正是这种错觉驱动着整个渔业自杀性地投向灭亡,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制止。

这六本书的作者没有人能提出什么新的大设想。海洋保护显然是有用的,但只有在得到恰当保证的时候才行。罗伯茨希望把全世界三分之一的海洋变成“禁渔区”,即彻底地禁止捕捞。格勒斯克则把大量的时间花费在“技术性”渔民身上,比如那些驾驶帆船在美国东海岸切萨皮克海湾挖牡蛎的人,或者在印度南部喀拉拉海岸用自身的力量撒网的人。这类“缓慢”的渔业是一种很有启发性的模式,“它们不会让你挣大钱,但却能让很多人生活得很好,而且也能保持沿海村落的生机。”

这是一种理想主义。人们之所以用“缓慢”的方式捕鱼,是因为他们不得不这么做,或者因为贫穷或者因为法律。如果有可能的话,大部分渔民都会随大流去购买更好的鱼钩、更大的设备,或者干脆买一条144米的超级拖网船,船员多达100人,每天能够捕到400吨鱼。(这种船被称为Atlantic Dawn,活动在爱尔兰,主要捕捞用作鱼饲料的蓝鳕。)

这种谴责性的作品必须充满趣味,格勒斯克的书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我很欣赏他的激进,从中可以看到一个美食爱好者对鱼儿熊熊燃烧的激情——他在为这些动物的消亡而悲伤。但是,科尔兰斯基只是泛泛描绘了一幅美食科学史的风情画,他成了英国出版商不当操作的受害者。他书中的大部分,都是用一种感性的漫谈性笔调记述了美国马萨诸塞州格洛斯特渔港的历史,以及与其兴衰起落有关的鱼儿。在美国,这本书就是以此为卖点的。到了英国,它的出版商乔纳森·凯普出版社砍掉了美国版副标题中和格洛斯特相关的内容,将其拔高为“海上渔业的过去和整体生活方式的终结”。显然,凯普出版社的营销部门认为我们此刻无法深刻体会启示录性的沉郁。

来源:www.guardian.co.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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